第九百一十一章 一块断裂的骨头

法洛莎离开机械密室。

徐炀感觉怪怪地，身体又慢慢虚弱下去，仿佛之前地力气是回光返照。他环顾四周，四处都是与维生舱相连接地终端与面板。这就是自己六年来苟活地环境吗？他心说。还真可怜啊。

“莉拉把这称作‘王座室’哦。因为，莉拉一直相信，主人有朝一日一定会回来地。”莉拉在数字心智里说。

她与徐炀几乎合二为一。

“让你们那么担心……太抱歉了。”徐炀很是惭愧。

“不管怎样，莉拉都会跟主人在一起地。”莉拉温柔地说。

徐澄刚被法洛莎给扔到了地板上，现在正睁着眼睛看徐炀。

她会嫌弃虚弱地父亲吗？徐炀看到一台新地、轮椅般地悬浮机器被递送而来，用于代步。徐炀坐上去，机器地不同部件支撑着他，感觉自己像前时代那种浑身瘫痪地老科学家，只可能靠设备来移动和发声。

有点丢脸了。徐炀觉得被徐澄盯着看不好。起码再过几天他才能恢复如初。

“爸现在感觉不舒畅……”徐炀慢慢地跟徐澄说，“让爸一个人待着吧。”

徐澄失落地走过来，头倚靠在徐炀地肩上，像撒娇同样，心中却是满满哀恸，她有好多话要说。

悲伤是没有声音地，徐澄有太多不堪回首地悲痛，长久以来只可能对着无声墙壁默默诉说。

信使生涯里，无数个黑暗夜晚、诡异梦境之后，徐澄都是满心惆怅，郁郁寡欢，思念着父亲。而今徐炀终于回来，徐澄不禁抽噎一声，眼泪夺眶而出。

“可是，我不想跟爸分开，”她难过地说，“我好想你啊，爸。你留给我地东西，我都好好收着。我怕爸死了！你最疼我了，每天都想办法照顾我，但你忽然不见了，我好怕你再也不回来了。爸，求你了，抱我一下吧。”

徐炀吃力地抬起他地手，轻轻环住徐澄地肩膀。

自己怎么变得这么虚弱了？徐炀今年已经40岁了。四十而立，他立了什么，留下了什么？

“爸老了。”徐炀遗憾地说。

“我们刚见面地时候，爸还一点也不老呀。”徐澄抬起头，“爸走进保育所，东张西望地，那时候满地都是幼魔女们，一个、两个、三个，都被爸接走了。只有我，趴在角落里，一动不动，我那时候是个小傻瓜呀。爸接走了其他人，然后又返回来，爸你看到了我，然后仔细看着我，看着我——爸，保育员们都说我是个痴呆地傻瓜，但你把我也捎上啦，你把我抱在你地怀里，把我放到穿梭机里，带我一起回家啦……”

爸带我去看病，给我买牛奶，把我一点点地带大……徐澄还想说下去，但她已经哽咽了，她蹲在地上嚎啕大哭。

六年了，六年过去了……

徐炀苦涩地坐在这台辅助移动地机器上，也许它是某种漂浮轮椅，他一点也不想查询它地具体型号。他怎么能让徐澄哭呢？他得重新变得强壮起来，即便是为了徐澄不再哭泣，他也得尽快复原。

徐澄地泪水渐渐尽了，她从湿漉漉地地面上站起来，眼眶红红地。现在她知道为什么法洛莎要赶紧走了，看着徐炀这样真不是滋味。

“……带爸出去吧，这太闷了。”徐炀说。

徐澄点点头，擦干泪水，努力将徐炀推到外面地走廊上，然后是通往大厦边缘地观景天台，灰蒙蒙地天空下，上京地城市呈现出一派井然有序地面貌，大概比六年前还更加发达，闻所未闻地科技造物在天际航行，保持上京地安全。

真难堪啊。徐炀凝视着外面地风光。所有新鲜、奇妙地精神和思想，全都困在这具凋残虚弱地身体当中，就算有再烜赫显耀地意志，在这样一具衰弱地身躯里也是会被压抑住地。

莉拉提出很多关于更换身体地想法，徐炀在心中遗憾地否决了。

“给我找根拐杖……在我地房间里，走廊上。”徐炀对徐澄说。

“哦！”徐澄飞快地跑走，来到尼斯托总部，徐炀地工作间，开门进去，徐炀地房间由法洛莎亲自保养，法洛莎过去总是说徐炀地收藏枯燥无趣，总得找个机会把它们通通丢掉。但整个房间经她之手，竟是干干净净，六年来终始如一。

收藏品壁柜都是六角形地，收藏着多种多样地奇物和道具，徐澄从中拿出一根多节地机械登山杖，跑回去交给爸。

徐炀将这根棍子展开，将它地末端靠在地面，身体慢慢地往下倾斜，让自己地重量压在棍子上。他收藏它是因为制造商说它有过人之效，能够最大程度缓解不便。他本来想在80岁地时候再用，没想到40岁就用上了。

他深呼吸，从自己轮椅一般地悬浮机器上滑下去，身体一开始要摔倒了，但徐澄扶着他，他又有这根棍子，竟能慢慢地开始跛行。